郭舒,字越申,1956年生,祖籍福建永春。1982年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美术系,获学士学位。2011.9--2013.6在中国国家画院高研班研修。国家一级美术师,燕山国画院专业画家、副院长,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,中国国际文化传播中心书画委员,中国国家画院卢禹舜工作室画家,福建省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,福建省画院特聘画师,三明市第七、八、九届政协委员,三明学院特聘教,三明市美术家协会主席。
诗意地栖居在山水之间
----郭舒中国画的诗性艺评
黄莱笙
郭舒书画俱佳,作品丰富,近年盛产中国画,以山水画见长。本文主要品读其山水画作品,画韵,画境,画风,以诗性观其艺术特性。品读过程打破了诗学与画论的界限,不为郭舒,只为吸取其作品养分而滋补我们自己。
诗意栖居的画韵
“人,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。”这句著名的格言出自德国19世纪初的伟大诗人荷尔德林《轻柔的湛蓝》一诗,后来,被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应用为存在主义哲学命题。今天,我们还发现,它出现在郭舒中国画的山水题材创作中。
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,是对人性的深层赞美与思索,郭舒将之外化为线条与笔墨,让诗意徜徉在唯美的山水之间。
当然,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,不应当草率地归结给郭舒。这句话在西方诗歌与哲学里,其实是一个理想范畴的命题,一种美妙的向往。可是,公元19世纪西方人追寻的这一理想天地,早在公元2世纪就已经存在于东方的中国画之中了。在古老的中国美术创作里,山水,最早是以辅助人物的补景地位出现的,后来,从隋代展子虔《游春图》等作品开始成为独立的题材,人物退为山水点缀,山水成为主要表达。可是,无论怎样变化,山水画的景色总是呈现着诗意的栖居。可以说,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,是整部中国画史的突出命题。
那么,我们又为什么要单独地把它与郭舒山水画扯在一起呢?
郭舒中国画的山水,是风过的山水,霜过的山水,深沉,沧桑,厚重而丰富,它所体现的诗意栖居,似乎是炎凉过后的冷暖,是压抑过后的呐喊,是暴风雨过后的清新。这样的画韵与“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”的原意十分融洽。
回溯19世纪德国诗学,我们可以看到,“人,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”,它在《轻柔的湛蓝》中的语境是这样的:“如果生活是全然的劳累,那么人将仰望而问,我们仍然愿意存在吗?是的,充满劳绩,但人,诗意的栖居在此大地上。”显然,诗意的栖居在这里体现出的原意是一种反叛,通过抗争求得更好的存在,摆脱生活奴役,达到更美好的境地。这样的诗意栖居,是充满矛盾对抗张力的诗意,是人性解放的栖居,是沧桑过后的唯美。把这层意思用在郭舒山水画的审美情调上,再贴切不过。
一重山的画境
郭舒山水画秉承中国传统一脉。说传统,总会提及诗画相通,这是世界文艺史的普遍审美规律。宋代苏轼评王维五绝诗歌,说是诗中有画、画中有诗,认为“诗画本一体”,这是众所周知的记载了。有意思的是,17世纪法国画家弗列斯诺埃在《绘画雕刻的艺术》中也这样说:“一首诗象似一幅画,那末,一幅画就应该力求象似一首诗。绘画时常被称为无声诗;诗时常被称为能言画。”把这个源头一拈,我们就可以明白,郭舒山水画之中蕴藏着鼓鼓的诗性,确实不足为怪。可是,此诗性非彼诗性,用东西方诗人画家共有的这些理论来看郭舒山水画,还应当注意些什么呢?那就是文艺美学的中国元素“意境”了。意境是诗画相通的基础,也是解读郭舒山水画所蕴含诗意的必由之路。
唐代诗人王昌龄《诗格》认为诗有物境、情境、意境三境,后者“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,则得其真矣”,大体可以理解为意境是最本质的内心现象。北宋画家郭熙《林泉高致》从创作体验上诠释了这个道理:“诗是无形画,画是有形诗。境界已熟,心手已应,方能纵横中度,左右逢源。”这些理论招呼到郭舒的创作中,我们就不能不关心,郭舒保持了怎样一种内心,或者说,他用了怎样的画面组构来展示怎样的内心?
纵观郭舒山水画数十幅作品,可以发现他的画面几乎离不开这些元素:山,云雾,水(多为瀑流),石,树(多为松),房屋(多为瓦房),间或有三俩古人……
以打油诗戏之,郭舒是这样打造意境的:山不够,迷雾来凑;水不足,树木来补;弯弯山路,连接零星房屋;用够了云霭路隘,才轮得上空白。
虽然是打油诗,这个描述却也反映了郭舒内心庄重的理想:洁净的生活,唯美的世间,静谧的日子,温馨的生态。这个审美理想统一了郭舒山水画创作的意与法,交融了景与情,融汇了境与象,使内隐的愿望外显成画。
也许是大自然的向往来得迫切,也许是生态依恋来得强烈,郭舒的画面相当满盈,传统山水画的空白手法在他的创作中极为少见。在这些满满当当的元素组合中,郭舒山水画最个性的意境特色彰显得十分突出,那就是“一重山”截图现象。
仁者乐山,智者乐水。郭舒堪称“画之仁者”,他的山水画以“山”为主体,巨大的山峦簇拥了树石、瀑流、房屋、云雾。
奇妙的是,郭舒只画一重山。
这不能不让人联想中国禅宗文化中的“三重山”说法了。《五灯会元卷17》载曰:“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,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。及即至后来,亲见知识,有个入处,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。而今得个休歇处,依前见山只是山,见水只是水。”
郭舒的画境,基本就是一重山,几乎没有多余的堆砌,可谓简约不简单。
他给大家的悬念是:这是第几重山呢?初识之山?还是见异之山?抑或归来之山?
这个疑问就是绘画创作始终追求的审美效果:画外之音,韵外之致,味外之旨,言外之意……
而作品给郭舒自己的悬念可能也不可忽视,那就是:郭舒本人进入绘画创作的哪重山?春江水暖鸭先知,郭舒自知就好……
纵恣的画风
中国画创作,从尚形逐渐过渡到尚意,进而主张意与形的统一,以意境理念主导创作行为,这是一条共性路子。郭舒在这条路上行走,走出了一些个性。
绘画里的诗性生成,离不开境地风物的诗意,而创作思维的形神讲究却是根本。昔年杜甫看曹霸画马,描述整个绘画过程是“意匠惨淡经营中”,杜甫认为曹霸的创作最苦恼的是如何把“意”给提炼好,终极追求应当是传神,他最终见证了曹霸的创作成果:“斯须九重真龙出,一洗万古凡马空。”显然,郭舒明白这个道理,诗意地打磨创作心法,诚如宋代张璪所言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。”
形神兼备,郭舒达到了神重于形;意法并重,郭舒形成了意大于法。
神重于形,意大于法,滋养郭舒,成就了他的纵恣风貌。
就形法而言,郭舒的纵恣来自结构与笔墨。一重山的比例总是占到三分之二以上,被夸大的山体给人造成巨大的压迫感,山体施以浓墨重笔,笔意如气。观郭舒山水画,其“梦里家山”系列,山形在画面呈压倒优势的份量,发展到“大野行歌”,山的笔墨更呈肆意气势,其间有若干作品虽然对房屋与树石路采用了工笔手法,但是,这种小局部的工整反倒更加衬托了整体的纵恣。郭舒于平淡、生拙之外别谋创新,再现了北宋刘道醇所说的“六长”之道:“所谓六长者,粗卤求笔一也,僻涩求才二也,细巧求力三也,狂怪求理四也,无墨求染五也,平面求长六也。”(《圣朝名画评》)
就意神而论,郭舒的纵恣是神与物游的结果。一重山已经不是现实生活的山了,是郭舒内心深处的膜拜体,崇高,威武,包容,驿动。那些云雾不疾不徐,总按郭舒内心的节点飘停。而小小的房屋是温馨的梦乡,在山的庇护中回到郭舒的童年。山径弯曲,其实是心路。现实场景早被郭舒幻化成纵恣气韵,有如石涛所言:“此道见地透脱,只须放笔直扫,……山水真趣,须是入野看山时,见他或真或幻,皆是我笔头灵气”(《大涤子题画诗裁》),郭舒从“能”中求“妙”,打“妙”中传“神”,于“神”中走“逸”,直抵“快其心”、“畅其神”的创作快感。
这样的画风与郭舒性情十分相符,他既非被动地描摹自然,也不是简单地玩弄笔墨,画纸一铺,立马进入物我两忘,“吾写此纸时,心入春江水,江花随我开,江水随我起。”(石涛《大涤子题画诗裁》)吾画峰峦时,仰家山之巍峨,品屋中天伦,云想衣裳树想身材,鼓动气韵,一路纵恣,遂成郭舒山水画风。
诗意地栖居在纵恣的山水之间,诠释一重山的意境,郭舒山水画作品,值得回味。
(乙未年正月初三上午草于三明市虎头山牧云村发呆楼)
【作者简介】黄莱笙,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,福建省文联委员,现供职于福建省三明市文联。